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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读者》杂志十年典藏从书:隽永小品 by 佚名

  比如在哈密,就有一些幸存下来的百年老柳树。它们的形态确实不同凡响,一看就知道,是有特殊生命力和特殊经历的树。它们身上都有编号挂牌,就像勋章一样,代表着特殊的荣誉。这些柳树就是大名鼎鼎的“左公柳”——左宗棠平阿古柏后沿途栽下的柳树。当年“新栽杨柳三千里”,可是能活到今天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细细端详这些巨大的柳树,会从它们每一棵树的神态上,找到左宗棠的神韵,一派大人物风范。我当时就颇感疑惑,心想,难道树也会遗传栽树人的风貌吗?要是果然如此,那树就是通神通灵的生物了。

  灯

  缪从群

  我喜欢任何种的和任何式样的灯,一点点的火光或是照耀的明亮,它们都可以渗透了黑暗,给莫测的黑暗添生了眼睛——任何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不都是美丽的,令人感激的吗?

  我爱灯,爱光,那是因为灯正嵌在黑暗里;我们爱美,爱女人,那是因为她们的眼睛是顶大的,顶黑的,而且是顶会闪亮,顶会流动顾盼的。

  灯里发出热力,正如同眼睛里藏着爱情。

  眼睛,其实就是人们的心灵的灯。

  我不能忘记这一夜:天上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一阵阵的细雨过后,地上还有些泥泞,我第一次那么小心翼翼地,为她提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灯,伴送着她归去。

  我们还是刚认识不久的,不是为着欢愉的追逐,而是偶然地相遇于我们的不幸的命运的途中。然而,在这样阴霾黑暗的夜晚,彼此却好像消失了一些勇气,也没有了什么较多的话语。

  灯光只照着一条泥泞坡路上的一小片的地方。我们随行,它也随移着。光辐仅仅是这般微弱,除了看到我的一双皮鞋,和她的两只小脚之外,其余的两个人身和两个人的影子,却都融混在一团黑暗里。不过我已经看清楚了:两对脚,不前不后地轻轻错落着,好像唯恐踩破了什么,唯恐踏重了便会听不出心的跳动,便会扰害了夜的静默。

  同样的步子,同一个方向,在同一条路上——然而这条路还是该被诅咒的!为什么它只有这般短?不能让我们并着肩再多走一程?不能让我们的足迹再延长一些,再印远一些呢?

  “到了。”她低声地说。我先停下步子,她也驻了足。

  她走上石阶,轻轻地敲着门。门里面不久便有了应声。

  “再进来坐坐?”她转身来问。

  “不了。”我回答,却是经了一次踌躇的。于是随手递还她那只小灯。

  “天很黑,你回去还要照路的。”

  陡地我才想起了自己归去的那一条孤独的黑暗的路途。

  我收回手,正想谢谢她;当我抬起头来看见黑暗中有一对闪亮的眼睛时,我又缄默了。

  带着她那只小小的灯,我一个人跄跄踉踉地回来了。我从遥远地方才听见她那扇门扉被关阖起来的声响。

  当我就寝的时刻,我还不忍把这只小灯骤然地吹熄,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微光,而那里面也依然发着热力的。

  这一夜,我的梦,也不再是迷失了途径的;我应该感谢,永远地感谢,那一对在黑暗中闪亮的眼睛,照临了我,伴送了我!

  唯有藏着爱情的眼睛才是闪亮的!

  我所铭感的就是这只心灵的灯!

  独坐夕阳里

  郭枫

  薄暮时分,独坐在学校操场的草地上,在空旷静寂之中,我感觉今天的黄昏极美。

  天气新晴,料峭的春寒,抖落在薄暮里,仍有沁人的凉意。夕阳,挂在脱尽了叶子的凤凰树梢上,许是奔波了一整天的缘故,光线里已经没有了热和力,却充满了梦幻的色彩。整个操场,黄澄澄、亮晶晶,像撒上一层金沙似的。天上云霞更美,空气的每一个粒子,都染上了颜色,跳跃着,流动着,分秒之间便有种种奇妙的变化。华丽的金、鲜明的橙、酡醉的红、神秘的紫……从夕阳的中心向四外荡漾开,幻化成一片绚丽的异彩。可是,每一种颜色都带着黄蒙蒙的底子。这种黄,像秋叶一般的冷艳,也像秋叶一般渲染着浓郁的落寞;整个大地,整个天空,都笼罩在这奇瑰的光之网里。

  夕阳真美!美得多么令人心悸。

  安谧的校园,被暮色浸透了。细柳、扁柏、小池、曲径……一切都蒙上凄迷的调子,带着些凉薄的意味。独有一圃大理菊却盛放着,蓊蓊郁郁地开出一片花海。

  在沉沉的夕阳影里,鲜明极了。也许,这就是春花对于生命的讴歌吧!

  散步在花径上的女孩是谁呢?十七八岁吧,还正是白色小马般的年龄,春云初展般的面容,却偏爱拢起一缕闲愁,轻锁在眉峰上。她有时低头寻思,有时向天边凝望,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期待什么?是要一个多彩的梦,还是要一个灿烂的明天?

  她的眼睛闪动着光芒,小小的唇紧闭着,倔强而高傲,绛色的夕阳映照着她红润的面庞,夸耀着一个蓬勃的生命。晚风轻拂,飘动着她的头发也飘动着她的衣裳,她轻盈地漫步在花径间,好像踏着无声的旋律在舞蹈!

  她是谁?这不必追问,她是青春的形象。

  太阳沉得更低了,已敛尽了光芒,红通通的,像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它被淡蓝的暮云烘托着,庄严而和祥地步向沉静的世界。

  白昼即将尽了。

  大理菊仍热情地燃烧着。

  女孩还流连在晚霞中。

  独坐在夕阳里,在朦胧的光影中,我的灵智却被眼前的这三件事物——落日、花朵和青春——启发得清朗了。我的心灵好像一湖清波,澄明地映出了生命的过去和未来。

  你没觉察到吗?在宇宙间一切事物都有其相似的一面。伟大如太阳,冉冉初升时何等辉煌!日正当午时何其壮烈!可是,当它散尽了热力,失去了光芒之后,仍将归于平淡。渺小如花草,当其默默地钻出地面,平凡的样子,虽不能邀得人们一顾,但在生命展开的一刻,却灿烂得令人目眩!而后便萎落飘零了。人,谁没拥有过可傲的青春呢?可是谁也不能扭转那自然的大手,终将走上衰老的归宿。然而,我们又何必憾恨?不见那落下去的夕阳,是多么和平静美么?不见那怒放的春花,是多么热烈、疯狂吗?我们生活在天地间的人,若能献出自己的热力,如骄阳之壮烈;若能展开自己的爱情,如春花之绚丽;那么,生活过而非白活,热爱过而有真爱,短暂的一生便不只是一生。

  独坐在夕阳里,昼和夜的羽翼同时覆盖着我。我感到昼的光明也感到夜的阴暗,感到时间的短促也感到生命的无限。恍惚间,我已不是我。我,和那些花草,那些树木,那流荡的云,那吹拂的风:是同样的存在。紫色的雾升起了,包笼了所有的形象。一切,渐渐地、模糊,渐渐地、不见。

  风

  杨绛

  为什么天地这般复杂地把风约束在中间?硬的东西把它挡住,软的东西把它牵绕住。不管它怎样猛烈地吹;吹过遮天的山峰,洒脱缭绕的树林,扫过辽阔的海洋,终逃不到天地以外去。或者为此,风一辈子不能平静,和人的感情一样。

  也许最平静的风,还是拂拂微风。果然纹风不动,不是平静,却是酝酿风暴了。

  蒸闷的暑天,风重重地把天压低了一半,树梢头的小叶子都沉沉垂着,风一丝不动,可是何曾平静呢?风的力量,已经可以预先觉到,好像蹲伏的猛兽,不在睡觉,正要纵身远跳。只有拂拂微风最平静,没有东西去阻挠它:树叶儿由它撩拨,杨柳顺着它弯腰,花儿草儿都随它俯仰,门里窗里任它出进,轻云附着它浮动,水面被它偎着,也柔和地让它搓揉。随着早晚的温凉、四季的寒暖,一阵微风,像那悠远轻淡的情感,使天地浮现出忧喜不同的颜色。有时候一阵风是这般轻快,这般高兴,顽皮似的一路拍打拨弄。有时候淡淡的带些清愁,有时候润润的带些温柔;有时候亢爽,有时候凄凉。谁说天地无情?它只微微地笑,轻轻地叹息,只许抑制着的风拂拂吹动。因为一放松,天地便主持不住。

  假如一股流水,嫌两岸缚束太紧,它只要流、流、流,直流到海,便没了边界,便自由了。风呢,除非把它紧紧收束起来,却没法儿解脱它。放松些,让它吹重些吧,树枝儿便拦住不放,脚下一块石子一棵小草都横着身子伸着臂膀来阻挡。窗嫌小,门嫌狭,都挤不过去。墙把它遮住,房子把它罩住。但是风顾得这些吗?沙石不妨带着走,树叶儿可以卷个光,墙可以推倒,房子可以掀翻。再吹重些,树木可以拔掉,山石可以吹塌,可以卷起大浪,把大块土地吞没,可以把房屋城堡一股脑儿扫个干净。听它狂嗥狞笑怒吼哀号一般,愈是阻挡它,愈是发狂一般推撞过去。

  谁还能管它吗?地下的泥沙吹在半天,天上的云压近了地,太阳没了光辉,地上没了颜色,直要把天地捣毁,恢复那不分天地的混沌。

  不过风究竟不能掀翻一角青天,撞将出去。不管怎样猛烈,毕竟闷在小小一个天地中间。吹吧,只能像海底起伏鼓动着的那股力量,掀起一浪,又被压服下去。

  风就是这般压在天底下,吹着吹着,只把地面吹成一片凌乱,自己照旧是不得自由。

  末了,像盛怒到极点,不能再怒,化成恹恹的烦闷懊恼;像悲哀到极点,转成绵绵幽恨;狂欢到极点,变为凄凉;失望到极点,成了淡漠。风尽情闹到极点,也乏了。

  不论是严冷的风,蒸热的风,不论是哀号的风,怒叫的风,到末了,渐渐地微弱下去,剩几声悠长的叹气,便没了声音,好像风都吹完了。

  但是风哪里就吹完了呢,只要听平静的时候,夜晚黄昏,往往有几声低吁,像安命的老人,无可奈何的叹息。风究竟还不肯驯服。或者就为此吧,天地把风这般紧紧地约束着。

  感动是一种养分

  何蔚

  常常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感动。

  譬如看见果实坠地,从一棵树的手腕上,一枚青涩的苹果或一只熟透的蜜桃,冷不丁地跳到地上,在尘土中灼下一道轻痕,打下一个水印,或者连一点儿蛛丝马迹也不曾留下,可就在这一瞬间,它已经深深地感动了我。

  譬如看见一只鸟尕,在我的窗台上跳跃盼顾,抖动漂亮的羽毛冲着我叫了那么一声,甚至只有半声,尔后又匆匆飞走。譬如看见一个朋友久违的眼神和手势,看见一颗滚动在草叶上的露珠被风摔碎之前的最后一次闪耀,看见一群蚂蚁抬着一只蜜蜂在大地上缓缓行进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小心谨慎与肃穆庄严……总之,感动我的有时是一种声音,一种复杂的隐喻了生命幻象的声音;有时是一种色彩,一种沉重的、负载了诸多情感信息的色彩;有时是一种状态,一种含蓄的,超越了明示话语的状态。也有时候,感动我的竟是一种细微、寻常得极容易被人忽略的场景,正如一群蚂蚁抬着一只蜜蜂的残骸亦惨亦烈地向前移动,最终,它们几乎全部移进了我的内心,默化成一曲悲壮的挽歌和一场永久的仪式。

  更有时候,感动我的仿佛什么也不是,即使是,也仅仅只是事物的一粒元素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要感动。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若是没有感动,我想我就会于不痛不痒中丢弃自己。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连一朵花一茎草一湖水一尾鱼和一条狗,都那么持久地拥有着令人感动的特质。所有的生命几乎都离不开感动。如果对美视而不见,对春天也无动于衷,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在美和春天之间迈动双脚呢?

  想一想,一朵花因为什么而鲜艳妩媚,一茎草因为什么而摇曳多姿,一湖水因为什么而清波荡漾,一尾鱼因为什么而跃出河面?

  许多时候,我就是这样不可抗拒地被一些极小的事物感动着,被极小的感动润泽着。只是,我好像从来没有留心将每一次感动的具体根由进行仔细地探究,一条一款地罗列起来,为诱发下一次感动埋好伏笔。我想,谁如果真这么愚蠢地对待感动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拥有更多的感动了。感动是不能提前准备的,如同做梦一样,因此也没有必要在事后对它做一番精彩的归纳、总结或者赏析。

  常常被感动而充满激情的人是有福的。

  我或许属于其中之一。故我想:我感动是由于我深爱着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我甚至比别人更留意也更钟情于它们。而这些美好的事物也仿佛是我的朋友和亲人,也同样爱着、留意着、钟情着我。我们永远保持着那种和谐友善、亲密真挚的联系,保持着深层的感情交流、碰撞与沟通。彼此间相互提醒、暗示。相互期许、关怀和给予。每一次小小的感动都会洗净我灵魂中某个小小的斑点和污渍,每一次深深的感动都有可能斩断我性情中某一段深深的劣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感动使我的内心变得清洁、明亮、丰富而又宽敞,使我面对每一轮崭新的日出都能赢得一个全新的自我。

  对于我,感动始终是一种崇高的养分,如同丰盈甘美的母乳;对于感动,我则始终都是一个受益不尽的吮吸者,吸着母乳的精华渐渐长高、长大,健康、强壮,享有智慧与激情。

  因此我敢说,一个人,只要他还能感动,就不至于彻底丧失良知与天性。只要能感动,即使将你放在生活的最边缘,你也决不会轻易放弃做人的资格以及与生俱来的发言权。

  风雨

  贾平凹

  树林子像一块面团,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呼地又腾上来了,飘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树林子往一处挤,绿似乎被拉长了许多,往上扭,往上扭,落叶冲起一个偌大的蘑菇长在了空中。哗的一声,乱了满天黑点,绿全然又压扁开来,清清楚楚看见了里边的房舍、墙头。

  垂柳全乱了线条,当抛举在空中的时候,却出奇地显出清楚,刹那间僵直了,随即就扑散下来,乱得像麻团一般。杨叶千万次地变着模样:叶背翻过来,是一片灰白;又扭转过来,绿绿得黑青。那片芦苇便全然倒伏了,一节断茎斜插在泥里,响着破裂的颤声。

  一头断了牵绳的羊从栅栏里跑出来,四蹄在撑着,忽地撞在一棵树上,又直撑了四蹄滑行,末了还是跌倒在一个粪堆旁,失去了白的颜色。一个穿红衫子的女孩冲出门去牵羊,又立即要返回,却不可能了,在院子里旋转,锐声叫唤,离台阶只有两步远,长时间走不上去。

  槐树上的葡萄蔓再也攀附不住了,才松了一下曲蜷的手脚,一下子像一条死蛇,哗哗啦啦脱落下来,软成一堆。无数的苍蝇都集中在屋檐下的电线上了,一只挨着一只,再不飞动,也不嗡叫,黑糊糊的,电线愈来愈粗,下坠成弯弯的弧形。

  一个鸟巢从高高的树端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散了。几只鸟尖叫着飞来要守住,却飞不下来,向右一飘,向左一斜,翅膀猛地一颤,羽毛翻成一团乱花,旋了一个转儿,倏忽在空中停止了,瞬间石子般掉在地上,连声响儿也没有。

  窄窄的巷道里,一张废纸,一会儿贴在东墙上,一会儿贴在西墙上,突然冲出墙头,立即不见了。有一只淋湿的猫拼命地跑来,一跃身,竟跳上了房檐,它也吃惊了;几片瓦落下来,像树叶一样斜着飘,却突然就垂直落下,碎成一堆。

  池塘里绒被一样厚厚的浮萍,凸起来了,再凸起来,猛地撩起一角,刷地揭开了一片;水一下子聚起来,长时间地凝固成一个锥形,啪地摔下来,砸出一个坑,浮萍冲上了四边塘岸;几条鱼儿在岸上的草窝里蹦跳。

  最北边的那间小屋里,木架在吱吱地响着。门被关住了,窗被关住了,油灯还是点不着。土炕的席上,老头在使劲捶着腰腿,孩子们却全趴在门缝边,惊喜地叠着纸船,一只一只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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