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秒

　　在小马达开始难熬的倒车之旅的时候，卫天一和纪微微也到达了亚特兰蒂斯金字塔的门口。长长的一段石阶让纪微微觉得很累，卫天一也出汗了。

　　卫天一回过身，背对门口的石柱，眺望着渺茫的远方。

　　“我们进去吗？”纪微微不解地看着卫天一，停下了脚步。

　　“我不放心，我们等等小马达的消息吧！”卫天一说。

　　“可是……”纪微微觉得时间很紧迫，一分一秒都应该抓紧。

　　“我真的不放心。”卫天一皱着眉头。

　　“好吧，反正就四分钟吧！”纪微微妥协了。

　　四分钟的时间，即使你把它想象得再难熬，也只有四分钟而已。

　　在汽车的轰鸣声中，小马达冲向终点。

　　卫天一和纪微微的心激动得快跳出来了。

　　“不要加速！”黑猫的叫喊吓了他们一跳。

　　“没有关系的，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小马达兴奋的话语传来，卫天一和纪微微一阵狂喜！刚才的惊吓一瞬间被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小马达你太厉害了！”卫天一高兴地祝贺他。

　　“是啊！小马……哎？”纪微微正要夸赞小马达，却听不到小马达那边的声音了。

　　通讯器里只有沙沙的声音，就是收音机收不到信号的那种声音。

　　“小马达，出什么情况了？你怎么样了？”卫天一很关切地连声询问。

　　“喂？喂？”纪微微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

　　“不要叫了，他听不到的。”通讯器那头，黑猫开口了。

　　卫天一打了个寒战。

　　失败？

　　之前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这让眼前的失败更加难以接受。卫天一的情绪一下从顶峰跌到谷底。

　　“为什么？”良久，卫天一终于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他没有失败，可以说他其实已经成功了，迷幻电玩城的时间已经协调一致。”黑猫说。

　　“那么，为什么我们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提前了一秒钟。”黑猫的情绪也很低落。

　　什么叫提前了一秒钟？会有这么大关系吗？卫天一和纪微微更加困惑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既然三分钟是一段无法跨越的未来，那么一秒钟也可以同样无法跨越。”黑猫说。

　　“他提前一秒钟回到了我们这个时空，对吗？”卫天一开始渐渐明白。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通讯器不是可以超越时空的吗？

　　我们为什么听不到他的声音了？”纪微微还是不明白。

　　“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关系。时空通讯器在主人回归本来时空的时候，就失效了，变成普通的对讲机了。”黑猫的声音低沉依旧，“但是……”

　　“但是我们却再也见不到他了对吗？”卫天一忽然很难受，很激动，甚至很愤怒。

　　“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对吗？”

　　“你说话啊！黑猫！你说话啊！”卫天一对着虚空大吼。

　　“当你完全破解了这个时间迷宫时，也许他还会回来，但也许他不会回来了。”黑猫也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

　　“一秒钟，一秒钟。”纪微微反复琢磨着黑猫和卫天一的对话。

　　是了！提前一秒钟回到了这个时空。

　　在一秒钟之前，黑猫依然在悉心指导着小马达，纪微微和卫天一依然站在金字塔的门口焦急等待着他。

　　小马达在回来之前一秒钟，也就是说，在奇幻手表感知到时间协调一致的时候，一切和现在完全没有差别。

　　回到了一秒钟前的那个时空，他还是会见到黑猫，见到等待着他的同学。小马达也许正在和两个小伙伴分享胜利的喜悦，当然，一同分享喜悦的，还有那个未来的自己。

　　然而一秒钟之后的这个时空，悉心指导着小马达的黑猫再也听不到自己童年的声音，焦急等待着好朋友归来的卫天一和纪微微，也将永远等待下去。

　　因为小马达已经完成了回归，但是他回到了一秒钟之前的那个时空。而每一个这一秒里，将再也没有小马达的影子。

　　想明白真相的那一刻，纪微微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卫天一已经颓然跪倒在金字塔的台阶上，就像昨天那个年轻人，那个以为回到了过去，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最终却空欢喜一场。

　　他愤怒，他不解，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艰难，就在成功的时候，他失去了最要好的一个朋友，而且，正是这个朋友和他们的不懈努力，才换来了最后成功。

　　这样的成功，究竟算不算成功呢？

　　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这样的成功，让我莫名其妙地付出这么多？

　　徒劳地想挣脱时间的束缚，最后还是被时间狠狠玩弄了一把，不是吗？

　　卫天一无声地哭了起来，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巨石平台上。

　　“他那个时空真的和我们的时空一样吗？”卫天一哽咽着问。

　　“不知道。”通讯器那头的声音没有给他答案。

　　“他救出了同学们吗？有看到张星宇他们吗？他能跟那个时空的我们一起闯出去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卫天一哭得更厉害了。

　　他其实知道黑猫会怎样回答他，他也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没有结果的结果。

　　泪水浸润着粗糙的石面，在夕阳下映成迷离的颜色。

　　迷离的颜色渐渐变化起来，好像一面面镜子，泪水下面的大理石居然像荧幕一样显示出不同的世界。

　　卫天一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景色居然正不停变换！

　　大街的石板路变得透明，透明的石板上沁出一汪湖水的颜色，月亮出现在半空，有的部分街道竟然笼罩在月色之下，欢乐时光大街上的很多建筑变成了虚幻的影子，之前这片空地上那些被拆毁的房屋，竟然在影子里慢慢变得真实，甚至有的部分直接变成了草原、森林。

　　整个欢乐时光，已成为海市蜃楼。

　　“这是？”卫天一连应该问什么都不清楚了。

　　“这是时间坍塌，真正的坍塌。”通讯器那头黑猫忽然异常平静，“欢乐时光的时空已经完全混乱，我们可以看到昨天夜里的大街，可以看到欢乐时光建成之前的那片空地，甚至可以看到远古时代这里的湖水。”

　　“时间已经异常紧迫，你们快去里面寻找失踪的同学吧！”黑猫催促说。

　　“那你呢？”纪微微问。

　　“我现在还存在，已经是很奇怪的事情了。”黑猫苦笑了一下，说，“过去的我已经不在这个时空了，而我居然还好好的，不是很奇怪吗？”

　　他又补了一句：“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时空已经错乱到不成样子了，我却因此得以继续存在。”

　　“你也过来吧！”卫天一说，他不能忍受再次失去未来的小马达，即使他无法阻止。

　　“不必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但我继续存在一分钟，就能保证书店里的同学们继续安全一分钟。”黑猫很淡然。

　　“好的，我们进去了。”卫天一不愿意多想，他已经不能承受任何想法了。

　　他和纪微微走进金字塔的大门，黑色大理石上依然是星星点点的微光，亚特兰蒂斯大厅那晦暗但清晰的夜色吞没了他们的身影。